隔窗

心动搁置 19

*今夜的晚风，你要去哪里，请你告诉我…

19

 

他们往中心商业区走。

 

这会儿的气温恰好是肖战最喜爱的那种，就像是上学的时候，刚放完暑假，初秋时分吹过一阵微风，把新课本的油墨味和刚洗过的校服外套的味道混在一起，最后一排的男生坐在窗边，伸手摸上微凉的玻璃，稍稍用力推开，就钻进来一股冷桂香。

 

此时穿在他身上的王一博的外套也有好闻的味道，跟记忆里初秋的味道有微妙的重叠，又带着一丝黑加仑的香气，不知道是不是他常常吃这个味道的糖的缘故。

 

单行道的柏油路上刷着白线，王一博在他前面走，他目视前方，但是每一步都能稳重又工整地走在白线上，肖战也跟在他后面这样走，直到王一博大步流星地把他甩远了，又转过头来等他，他才小跑着追过去。

 

“你是不是跳舞的？舞者？”赞叹于王一博的肢体协调能力，肖战摸着下巴思考起来，“或者是运动员，车手？”

 

王一博耐心地一个一个摇头，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，说：“你猜吧，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。”

 

“王老师，你这就不厚道了，你看你对我都知根知底了，我还不知道你做什么的呢。”肖战好奇心重，跟猫有得一拼，这么些天也没猜出结果来，这时候上挑的声调带上点不满，“你好歹给我点提示。”

 

王一博不说话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“王老师”这个称呼，他看着居然有些脸红。肖战歪着脑袋看了他半天，也不见他回答，只是径直地加快了脚步往前走，边走边身后的肖战摆手。

 

肖战没得到提示，却捉了个王一博脸红的时刻，却莫名心情好了起来，三步并两步地往前跑去，追着喊道：“王老师，给点提示嘛！”

 

他们渐渐走入了人多的地方，广场上吹着风，有人在散步，有人提着购物袋，有人在拍照，风里带来一阵音乐声，流淌的琴音被融化在晚风里，引得人如痴如醉。

 

见肖战盯着那围着的人群，王一博也不打算往商场走了，低声说：“去看看吧。”

 

肖战一直很爱看街头艺人的演出，从戴着墨镜拉二胡的大爷，看到抱着萨克斯的青年，他那时候总是能驻足不前，一直到同伴催促他走了，他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。

同样，肖战也拍过很多街头艺人，即便照片无法记录声音，但是艺术的感情流动是相通的。

 

当一个人站在街头为陌生人演奏，无论是为了钱财还是纯粹喜爱，他便是抛下了身份背景的约束，把自我撕开一个口子，倾诉给别人听，无论听众是贫是富，是老是幼，这份倾诉都始终如一。

 

而现在的这位演出者，显然他的心情很愉悦。周遭有很多游人和本地人，脸上都带着轻松惬意的笑容。

 

肖战听了一会儿，抿起一个笑容，忽然转头对王一博说：“你觉不觉得夏天的夜晚好舒服。”

 

王一博点了下头表示了赞同：“夏天晚上，人是没有烦恼的。”

 

肖战看着他眼里沉淀起来的笑意，觉得夏风沉醉，眯起眼睛来问：“你喜欢夏天吗？”

 

王一博看了一眼他，没回答。

歌手的歌声已接近尾声，他拿着麦正用英语说着，如果有人想来唱歌，买一杯旁边小推车的饮料就可以获得他的伴奏。王一博听到歌手这样说，忽然扬起嘴角对肖战说：“你要不要唱歌？”

 

肖战其实有些心动，他很爱唱歌，大学时候还参加了十佳歌手，但是想了想还是摆摆手，说：“我要唱的歌他也不会弹呀。”

话音刚落，只见王一博拨开人群走到了歌手面前，问他的同伴买了一杯酸奶，转身塞到了肖战手里，又跟歌手耳语了几句，歌手竟然笑着把背在身上的吉他脱下来递给他。

 

“你要唱什么？”王一博凑近麦克风对他说。

 

也许是他们两人长得实在养眼，人群开始渐渐沸腾起来。肖战本还愣在原地，但是被周围人一闹，还是笑得眼角弯弯的，走上前去。他不畏生，其实是个很能放得开玩的人，从小到大被起哄着上台演节目也不是一次两次，便大大方方地去了。

 

微凉的夜风把肖战额前的刘海吹成了心形，这会儿走向王一博的时候看上去很乖，他说：“《小半》可以吗？”

 

周围有很多人在录像，这是一首心思细腻的歌，属实是王一博平时不会听的歌，多亏他们常常跑演出，这首歌红的那阵子，各个音乐节上听原唱或是cover听了也有十几遍。现在他弹着琴，看着身侧的肖战，竟觉得这股情绪被肖战唱出来更加真挚几分。

 

肖战注意到自己在看他，双手握着麦克风，略微地歪过头来看他，眼里像是在问怎么了。

 

王一博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。

 

夜风阵阵，琴声流淌如水，不着痕迹地抚平所有人内心角落里的最后一丝烦躁。

 

琴声渐落的时候，在人群爆发的掌声里，肖战才慢慢回过神来。

 

王一博背着吉他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，那股陌生感像是星光镀身，牵出他身上那股神神秘秘的迷人气息来。他刚要卸下吉他背带，就被歌手拉住，俯身过来笑着说‘One more，free for you.’

 

肖战也听到了，他笑起来眼里一闪一闪的：“一起唱吧，来一首简单欢快的！”

 

王一博应他，随手弹了首最简单的《情非得已》，清脆的扫弦切弦声里，有些游客也跟着拍着手哼了起来。

肖战把话筒伸到王一博面前给他唱，他外套袖子卷了起来，修长的小臂挨蹭到王一博的肩膀，笑起来星光四溅，惹得王一博嘴角也扯出甜得过分的弧度。

 

就像王一博说的，夏天的夜晚没有烦恼。

肖战觉得自己像一尾离水的鱼，在快要干涸的边缘垂死挣扎，在暗无天光的黑暗沙滩上等待审判，身体里的水分原本以毫秒为计地在蒸发，偏偏这时候，海水涨潮了，他又被重新卷入海里，被温柔包裹，重获自由。

 

即使是在无数个用成年人的理智来自我冷却的日子里，他回想起这个音乐声被揉碎的夜晚，想到此刻，想到王一博微烫的鼻息扑在他手背上的温度，以及他身上这个人的外套的独特气味，被一股脑地卷挟在了风里，吹得他睫毛轻颤。

 

他也不得不承认，那时候，王一博就是他的海。